作者/楊煜? 來源/無冕財經

從征戰屠戮資本市場到大廈轟然倒塌，姚振華和他的寶能系也不過歷時七年。

這是一段刀口舔血，富貴險中求的擴張路。姚振華帶領寶能劍指萬科A、血洗南玻A、入侵格力電器、招攬中炬高新，累積了上千億身家，鑄造龐大產業帝國。

西裝革履加身、佩戴銀框眼鏡的姚振華一戰成名，被冠上“資本狂人、野蠻人”的標簽。

然而，他的這片江山，是用杠桿翹起來的，資本能助其扶搖直上，也能令其迅速崩解。如今，產業周期下行，寶能系走到了內外交困、四面楚歌的境地，昔日鼎力相助的金融盟友也逐漸失去耐心，化身為債主步步緊逼。

8月21日，據紅星資本局消息，阿里法拍平臺顯示，在寸土寸金的深圳南山區，網紅樓盤“寶能城花園”中的56套房產被擱上了拍賣臺，寶能城的擁有者正是姚振華的寶能集團，申請強制執行拍賣房產的，則是往日的金主之一——平安銀行。

昔日盟友變為強勢債主

平安系與寶能系已攜手合作多年，從平安銀行、平安信托，再到平安證券，平安集團都給予了寶能系巨大的支持。

其中，平安銀行早在“寶萬之爭”時，就于2015年下半年為寶能馳援了27億元貸款。而截至2022年第一季度，僅平安銀行深圳分行起訴寶能的涉案本金，已經高達近90個億，雙方牽涉頗深。

如今寶能出現問題，也拖累了銀行的不良率，令平安十分頭大。3月10日，平安銀行副行長郭世邦公開透露，平安銀行房地產出險業務主要是以寶能為主，其中金額最大的為54億元的寶能城項目馬上可進入司法拍賣執行環節。

寶能城項目是姚振華手中最大的一塊“肥肉”。作為南山西麗知名豪宅項目，寶能城緊鄰5號線塘朗站，總建面約83萬平方米，是寶能地產在深圳目前貨量最大的樓盤，也是目前深圳南山區稀有的優質新房之一，有市場傳言姚振華本人就居住在寶能城中。

▲阿里法拍平臺上的寶能城項目房產。

寶能城和深業物流給平安銀行深圳分行做了兩次貸款抵押，一次是2018年10月11日，另一次是2021年7月29日，被擔保債券數額分別為65億元和35億元。

不僅如此，寶能在深圳除了寶能城以外唯二優質的項目香蜜湖地塊，也在平安銀行的代銷項目中成為質押物。或是憑借多年合作清楚寶能的“家底”，平安以強勢的姿態幾乎拿到了寶能最具價值的資產。

據測算，寶能城上述被拍賣的56套房產，單套房源起拍價格在1298萬-1962萬元之間，按照起拍價計算，貨值超過8億元。

率先被拿出來拍賣的，還只是一個零頭。根據平安銀行深圳分行的申請，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保全查封了該案抵押房產，即寶能城有限公司名下寶能城花園共484套房產，其中包含260套公寓、1個公寓型酒店和223套住宅。

曾以知識分子自稱的姚振華，也曾在內部說過“誰要吃我的肉，我就剁他”，但時運流轉，姚老板已經沒有強硬的底氣，除了平安逼債被動賣樓外，寶能也開始主動割肉了。

據寶能2021年10月份披露，在出售的8個重點專項資產方面，寶能啟動了總部深圳寶能中心、舊改項目、前海優質項目、物流園資產包項目等位于上海、深圳、廣州等地資產項目的出售。

截至目前，深圳寶能總部中心正處于整體轉讓狀態，而寶能新能源汽車集團、廣州寶能汽車的部分股權、某舊改項目以及廣州寶能金融中心，也賣給了廣州黃埔區某國資企業，據悉累計賣了將近100個億。

寶能的經營性業務幾乎處于停滯狀態。據《經濟觀察報》從多位近期離職的寶能高管處了解，寶能集團的經營性業務基本已經停擺，供應商和金融機構款項、員工工資拖欠嚴重，供應商停止合作，員工流失越來越多，金融機構也在紛紛采取資產保全的法律手段。

其中，各地的寶能地產項目不容樂觀。貴陽、哈爾濱、鄭州、南京、無錫、沈陽等地許多項目被迫停工，拖欠工資、工程款的消息不斷，項目的停滯不前，也成為寶能出售資產變現路上的阻礙。

錯失化債良機？

事實上，早在寶能危機初露端倪時，姚振華還手握著主動權。

據經濟觀察報消息，有知情人士稱，在寶能2021年出現短暫性流動性危機之后，深圳市政府方面還是給予了一定支持，希望寶能盡快處理資產、度過危機，但姚振華當時處理資產的態度并不積極。

姚老板大約想等一個春天來臨，樓市回暖，產業復蘇，便也是他卷土重來之時。

孰料，債務大山猶如多米諾骨牌倒下，失去金融機構的信任后，寶能集團的債務危機愈演愈烈。

作為寶能系的核心融資平臺，鉅盛華8月初披露的年度報告，直接將寶能的困境暴露到日光之下。截至2021年末，鉅盛華凈虧損115.23億元，有息債務總額為822.91億元，2022年內到期或回售的有息債務總額為360.44億元。

▲鉅盛華債務狀況。

報告同時亦明確指出，公司償債壓力較大，已出現債務違約、展期情況，同時也已出現無法履行擔保責任的情況。至于巨額的其他應收款，則是關聯方為滿足日常經營所需而產生的臨時拆借款，及公司與非關聯方形成的往來款，“考慮到寶能投資集團目前存在流動性緊張，相關往來款未來或較難回款”。

鉅盛華的資金，自然是輸血到了控股股東寶能投資集團的身上。

報告顯示，在鉅盛華非經營性往來占款和資金拆借的債務方中，控股股東寶能是最大的占資債務方，占資金額達520.7億元。此外，在其他關聯方處，還有178.65億元的占資未被收回。

而從集團層面來看，根據中炬高新公告，截至2021年12月末，寶能集團有息負債合計1918億元，對外擔保余額308億元。

千億債務壓頂，寶能要如何償還？“賣賣賣”能夠填補窟窿嗎？

姚振華用杠桿撬動了一個千億帝國，自然是需要資產質押貸款、再質押再貸款的。現在擺在姚老板面前的問題是，寶能系的資產幾乎已經全部抵押了，甚至有些已經經過幾輪質押。

其中，在股權方面，寶能投資集團已把所持鉅盛華股權幾近全數質押——其直接持有鉅盛華109.89億股中的109.80億股已質押。寶能集團控股的中山潤田持有中炬高新的1.93億股中，也已有1.63億股處于質押狀態。而中山潤田持有的南玻A股票也是反復被質押。

而至于寶能旗下的資產，更是像寶能城質押給平安銀行一般，多數都進行了多次抵押，話語權已經不在寶能手中了。

一眾金融機構被拖進泥潭

寶能債務危機縱深演進，也將一大波金融機構拖下了水。

就鉅盛華而言，截至2021年末，以逾期金額超過1000萬元有息債務的債權人來看，37家金融機構踩雷“寶能系”，逾期金額達375.04億元，其中，212.75億元為信托資金，占比約56.7%。

其中，共涉及平安信托、中航信托、云南信托、五礦信托、昆侖信托、山東信托、粵財信托、民生信托、華澳信托、愛建信托、重慶信托、北方信托等12家信托公司。平安信托借款金額最大，為53.12億元，第二位則是中航信托的49.04億元，云南信托45.05億元。其逾期原因皆為流動性困難。

▲鉅盛華2021年信托借款明細。

當下，已有10家金融機構將“寶能系”告至法庭，且法院已凍結存款賬戶或股權，包括民生信托、重慶信托、粵財信托、中鐵信托、國民信托、長安信托、聯想融資租賃、民生銀行煙臺分行、中國華融、長沙湘江資產等，總計涉案金額超過118億元。

從集團層面來看，牽涉的金融機構更是觸目驚心。

據深藍財經的統計，截至2022年一季度，至少有63家金融機構起訴寶能，僅涉案本金就高達723.22億元。其中涉案本金最高的金融機構為中航信托，高達94.59億元，平安銀行深圳分行、民生信托分別牽涉89.77億元和86.76億元，位居第二和第三位。

這批“踩雷”的原告幾乎涵蓋了所有金融機構的類型，包括國家政策性銀行、五大國有銀行、四大AMC，乃至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還有信托、融資租賃、商業保理、私募公司等。

可以說，在沒有出現問題之前，寶能在金融市場可謂是呼風喚雨，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據鳳凰WEEKLY地產此前報道，有國有銀行深圳分行風控部門的員工曾透露，“寶能來找我們貸款，存款上非常大方，比如貸30億，它會承諾存60億在我們銀行，60億是他們賣保險的資金，很多銀行經不住這樣的誘惑。”

曾經的蜜糖，卻變成了如今的砒霜。資本曾猶如東風助力寶能成就帝國，但它也是逐利的，共克時艱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正如眼下，資本也成為了懸在寶能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而從市場流出的信息來看，姚老板似乎還在等待一個翻盤的機會，可是在殘酷無情的資本市場，哪里來的這么多待從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