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張凱旌 編/深海? 來源雷達財經

半年報難產、股票停牌近兩個月的中國忠旺又有“新雷”。

10月15日，中國忠旺公告稱，因重大虧損、運營困難，集團下屬公司及其子公司出現嚴重經營困難，已無法依靠自身力量解決當前問題。與此同時，中國忠旺的三名獨董宣告辭職。

資料顯示，中國忠旺是全球第二大、亞洲最大的工業鋁擠壓產品制造商，公司不僅是高鐵“復興號”整車車體鋁擠壓材的最主要供應商，也是比亞迪、奇瑞、一汽、捷豹路虎、沃爾沃、奔馳、寶馬等國內外汽車廠商的合作伙伴，有“亞洲鋁王”之稱。其創始人劉忠田還曾在2009年以240億身家成為內地首富。

然而，近兩年這一巨頭卻屢現“塌房”跡象。公司2020年年報被審計師出具保留意見、旗下公司多筆股權遭凍結、借殼回A計劃流產、被曝以各種形式從君康人壽處占資數百億。

此外，有媒體報道稱，劉忠田還被美國起訴24項罪名，包括逃避18億美元的反傾銷稅。一旦罪名成立，甚至最高面臨465年刑期。

中國忠旺是如何從頂峰滑落的？

子公司“爆雷”

據公告，此次遭遇嚴重經營困難的公司包括遼陽忠旺精制鋁業有限公司（下稱“遼陽忠旺”）、遼寧忠旺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遼寧忠旺集團”）及其子公司。

天眼查顯示，遼陽忠旺、遼寧忠旺集團均由遼寧忠旺精致投資有限公司控股。

遼寧忠旺集團自2021年4月以來11次成為被執行人，被執行總金額達37.77億元。此外，其還曾在2月、6月分別向中國工商銀行遼陽分行和渤海銀行大連分行出質總計33.5萬股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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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遼寧忠旺集團還曾在2020年底時進行過一筆大額動產抵押，抵押權人為盛京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遼陽分行，抵押金額為57.3億元，抵押物含起重機、采暖設備，制粉設備生產線、PWST-機器人系統等。

遼陽忠旺雖然公司本身并無歷史風險信息，但其全資控股的子公司天津忠旺鋁業有限公司，4月以來累計被執行總金額超19.1億元，公司還因違反財產報告制度成為失信被執行人，目前已被限制消費；另一家子公司忠旺（營口）高精鋁業有限公司近5個月也有3條被執行信息，累計被執行金額達797.92萬元。

中國忠旺稱，目前下屬公司正積極與有關方溝通，尋求幫助，最大限度保障下屬公司及其子公司后續的平穩、有序運營。

雷達財經注意到，自8月30日以來，中國忠旺股票一直處于停牌狀態，而停牌前的最后一個交易日，中國忠旺報收1.68港元/股，市值91.55億港元，較2009年IPO之初的高點已蒸發七成有余。

回A折戟或成引爆債務危機導火索

事實上，此次嚴重經營困難的爆發早有端倪。在中國忠旺2020年的年報中，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數據。

年報顯示，報告期內公司營收、凈利雙降，其中歸母凈利潤已回到了十年前的水平，且71.14%的資產負債率創下歷年之最。

此外，公司經營活動現金流量凈額已連續三年為負，其更是在銀行及其他貸款金額同比暴漲96.5億元至251.5億元的情況下，賬上僅有3.63億元的現金及現金等價物。

異常的數據還包括“應收賬款及票據”、“預付款項、按金及其他應收款項”，這兩項數據2020年同比增長的幅度分別達到164%、137%，但這卻是在公司營收同比下降13.49%的情況下出現的。

“大量的借款、大量的應收賬款，在賬面資產到達千億的時候，實際可動用流動資金少的可憐，這不是一個正常經營企業應該存在的情況。”有稅務專家表示。

而這份年報也被審計師出具保留意見，原因為無法對儲存于海外港口的6.13億元人民幣存貨執行任何審計程序。

繼續向前追溯，2020年，有媒體報道稱，知情人士透露，中國忠旺以各種形式從君康人壽占用的險資規模高達數百億。2016年，忠旺曾從杉杉系手中拿下君康人壽股權，后君康人壽實控人變為劉忠田，董事長也由忠旺控股董事長路長青擔任。

報道指出，忠旺自2019年6月起，通過關聯交易、制定資管通道為關聯公司提供質押擔保等操作方式，從君康人壽間接占用數百億的保險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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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將君康人壽大量資金以存款名義存入關聯銀行，其中相當一部分通過第三方或質押方式被忠旺關聯企業占用；或通過購買忠旺制定的資管計劃，將險資存入銀行，再以存款質押的方式變相套取資金；還有通過股權投資的方式，將大量資金投資于忠旺關聯企業，或是通過把控君康人壽設立的子公司，將大量資金轉移給無任何業務往來的第三方。

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12月《財新》消息稱，據銀保監會相關人士，已免去忠旺集團路長青、陳巖在君康人壽的董事長、董事職務，理由是未能按監管要求如期復原大股東占用資金。但忠旺卻公告稱，君康人壽管理層穩定，業務運營正常有序。

截至目前，君康人壽最近三個季度的償付能力報告以及2020年年報均未及時披露。

種種跡象顯示，中國忠旺對現金流非常渴求，公司也為此在近幾年間多次尋求回A上市，以獲得輸血資金，但兩次嘗試均以失敗而告終。

2016年3月，中房置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房股份”）公告稱，公司擬以其持有的新疆中房全部股權與忠旺精制持有的遼寧忠旺集團股權中的等值部分進行置換。

據悉，該交易擬置入資產的預估值為417億元。交易完成后，中國忠旺將通過分拆工業鋁擠壓業務置入中房股份實現借殼上市，而中房股份的主營業務將從房地產開發、銷售和物業租賃變為高端鋁型材產品的研發、加工和銷售。

彼時國海證券分析師譚倩就曾表示，若中國忠旺完成本次資產重組和分拆上市，將為其及附屬公司提供一個獨立的融資平臺，為其不同業務帶來多元化的融資渠道，同時也能讓集團整體市值的提升釋放更多可能。

然而歷時三年，這筆交易都沒有推動。2019年8月，中房股份決定終止與中國忠旺的重大資產重組，理由是三年間市場環境、相關主體經營情況發生變化。

中國忠旺并沒放棄。2020年3月，公司如法炮制，仍試圖將遼寧忠旺集團的股權以置換的形式注入中房股份，新方案與舊方案的區別在于，遼寧忠旺集團的價值較四年前提升了23億元。

為盡快完成上市，遼寧忠旺集團還做出對賭承諾，公司將2020-2023四個年度扣非凈利潤目標定為不低于20億元、28億元、32億元、34億元，若重組在2020年完成則需達成前三年目標，2021年完成需達成后三年目標。

但2021年8月，中房股份再度以“市場環境等原因”為由終止了此次交易。

“現在的忠旺集團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下屬遼寧忠旺全鋁智能家具科技有限公司欠我17萬多貨款，都三年了也沒給！他們就是利用企業承兌匯票行騙的，尤其是忠旺集團下屬忠旺集團財務有限公司，涉及上百起企業承兌匯票追索案，金額高得驚人。”在社交平臺上，有網友留言稱。

劉忠田或最高面臨465年刑期

從上市當年的財報來看，2009年中國忠旺的營收就已經達到了138.53億元，歸母凈利潤也有35.29億元，皆處于歷史巔峰。公司官網中還將登陸港交所的這一創舉稱為“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全球最大的IPO項目”。

那么，究竟是什么讓前中國首富劉忠田實控下的“亞洲鋁王”資金如此緊缺？

有觀點認為，上市后的中國忠旺遭遇了港股“低估值陷阱”。上市不到兩個月，中國忠旺股價漲幅超60%，但即便如此也僅有7港元出頭。而在接下來的五年里，公司股價震蕩下跌，最低時不足1.5港元，累計市值蒸發超七成。即使后期有所反彈，股價也長期在4港元以下浮動，2020年10月還曾跌至1.3港元的歷史最低點。

低估值和低流動性導致中國忠旺融資能力欠缺，公司不得不自尋新的融資渠道。

為此，劉忠田曾試圖打造“忠旺系”資本版圖。2011年開始，忠旺集團連續通過入股等方式布局金融機構。據統計，至2018年，忠旺集團通過旗下公司間接或直接持有股權的金融公司已達9家，包括遼陽銀行、大連銀行、吉林銀行、大慶銀行、龍江銀行、遼陽農商行、君康人壽、宏泰國際融資租賃（天津）有限公司等。

然而，從后來的情況看，劉忠田的布局與監管相悖，這或間接導致了其金融版圖并沒能實現理想中的效果。

如2014年前，中國忠旺熱衷參股商業銀行，其背景是人民幣匯改尚未啟動，商業銀行熱衷于為銅鋁等有色金屬貿易企業融資，企業方可借助商業票融和信用證進行匯差息差套利。如果拿到商業銀行牌照，企業更可進一步縮短中間流程，實現雙向套利。

然而隨著人民幣匯改的啟動和商業銀行《資管新規》的逐步落地，有色金融套利的空間相應減少。此時，本身造血能力不強的商業銀行甚至需要股東反向輸血。

又如，中國忠旺拿下君康人壽的2016年，有超過60家上市公司參與設立保險公司。對此中原證券投資分析師曾解釋稱，保險公司獲取資金成本低，同時保險牌照稀缺，參股保險公司等于間接獲取了保險業務牌照，對公司融資、獲取資金等具有很大便利。

然而隨著“寶萬之爭”的落幕，理財型保險撬動短期資金杠桿的資本運作方式受到保監會的嚴格監管。這對主要依賴理財型保險業務實現規模增長的君康人壽造成了重大打擊，其核心償付能力一度從2016年一季度的211.18%降至2020年三季度的102.47%。

值得注意的是，有媒體報道稱，劉忠田自2019年開始連續遭到美國司法部的起訴。

據悉，美國司法部指控忠旺在2011年至2014年間，偽造220萬個進口鋁托盤的虛假銷售數據，并逃避出口美國18億美元的反傾銷稅。此外還對忠旺提出涉及洗錢罪、共謀罪、電匯詐騙、提交虛假及欺詐性文件等多重罪名。如果罪名成立，忠旺實控人劉忠田將面臨高達465年刑期。

對此，中國忠旺曾發布七封公告澄清此事，但至今雙方仍各執一詞。不過，如果該控訴為真，或許中國忠旺的今天，在港股IPO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